*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吴丽玮
今年“两会”关于教育和养育的热门议题好像特别多。
比如发展0到3岁婴幼儿看护服务、关于延长产假和夫妻合休产假的建议，甚至是幼儿园和小学改成六点放学等等，建议的合理性暂且不表，这些提案至少聚焦了社会对父母养育压力的关注，未来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每年关注学校教育的话题就更多了，今年恰好有两个提案可以凑成一对儿，挺有意思。一个提案建议取消英语中小学主课地位，高考取消英语科目，另一个提案建议奥数只适合极少数对数学有特殊兴趣的孩子，普通孩子没必要学。
好家伙，奥数和英语要是整没了，海淀黄庄还会是宇宙中心吗？
不学英语行不行？当然不行！
甭管你服不服气，这个世界目前就是英语占据着绝对优势。它拥有最多的话语权，占领了世界学术的高地，使用英语行走世界显然比其他任何一种语言都更容易。如果我们承认我们的教育是面向未来、应对全球科技飞速发展带来的颠覆，那就不能回避这个让人有些丧，甚至痛苦的问题。
这位代表在提案中说，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使用翻译工具就可以实现语言的自如切换，因此没必要在学英语上花这么多精力。先不论这样的自动翻译愿景何时才能够实现，会以何种方式、怎样的效率来实现，只是把英语学习等同于背单词和翻译句子，那就太片面了。
《中国合伙人》剧照
学习语言就是在学习人。无论是索绪尔的“语言是人类话语能力的社会产物”，还是乔姆斯基关于儿童的创造力与语言学习的关系随着英文，抑或是怀特海关于教育第一个精神阶段应先专攻语言的论述，都代表了语言在学习中占据的非凡价值。
聪明一点的机器可以把句子翻成更通顺的中文表达，但它并不能体会出背后的逻辑关系，更遑论那些思想的闪光和它的政治与文化语境。英语帮助我们了解我们之外的世界，它通过提高单词量、语法精准、锻炼听说读写能力的方式，终点是带领我们认识世界，与世界共通，理解与我们不同的鸡毛蒜皮的生活起居，不同肤色的人生活的社会结构与普世价值，从而帮助我们认清自己的历史和现实方位。当然，这是一个很高的目标，但如果以“成果利用率低，课程设置不普惠”作为推倒英语学习的理由，那每一个学科都可以成为被攻击的靶子。
我想这位委员看到的是现在孩子学习英语的痛苦和压力，那问题是英语学习方法出了问题，而不应该是英语学习本身。
《小欢喜》剧照
4岁英语单词量1500，在海淀不够用，在美国够用了。家长一面笑它荒唐，一面又慌着马上比照自己孩子到底认识了多少单词。
语言学习是从口语和交流开始的。我们不能因为语文课要从你教我听的拼音、成语、句子和段落学起，就规定英语启蒙也是如此。中国孩子从一出生就在学习中文，那就应该把一年级的中国小学生当成美国小婴儿那么教。
首先是听得懂，不是把英文词汇跟中文一一对应，而是跟现实相对应。听得懂，能模仿，能回应，不要语法当先，不要从一年级就李雷韩梅梅附身，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可讨厌的外国人总不按套路出牌，他不问And you？偏偏要说yourself？立马懵了。
不能因为教学方法出问题，就否认学英语的重要性。
《小别离》剧照
至于奥数到底该不该学，这个话题每年都有人旗帜鲜明地反对，以至于我今天突然恍惚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长怎么还没醒悟，奥数怎么还这么热呢？
让孩子学奥数的原因无非有三。能力有余，把它当成特长和爱好去学的；为了上好学校，进“坑班”随着英文，靠成绩争取推优名额的；希望通过学习奥数提高成绩的。
如果你喜欢钻研数学，当然应该鼓励去学，就像这位院士所说。能享受数学的理性之美，这是一种幸福。但如果并不擅长数学，只是想拿它当敲门砖，家长就没想过机会成本的问题？为什么不把钱和精力投入到自己最擅长的天赋上？钟美美走红了，现在他不喜欢学数学的话，应该不会再去上奥数班了。
《心灵捕手》剧照
虽然有高考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但现实是我们对数学的认识难免偏差，或者说是对知识价值的认知有误。是学得越难越好吗？是学得越难就越有资格接受更好的教育吗？
不要觉得这是脚不沾地脱离现实，那我就举个庸俗的例子。
纽约的八所特殊公立高中（Specialized High School）因备受常青藤青睐，获诺贝尔奖的校友两只手数不过来，而被称为八大顶级名校，媒体评论其为“成为一代代家长眼中‘美国梦’的具象代表，也被视为实现阶级跨越的最好路径。”去美国读高中既然已经站在中国教育鄙视链的上游，八大名校的水准也可以算得上国人心中有说服力的风向标了。
八大名校的选拔方式很俗气，和我们一样是统一化试卷考试，一共就俩科目，英语和数学。挑几道往年的数学真题让大家感受一下画风。
三个侧面三角形相等的棱锥体，已知正方形底面边长和侧面三角形的高，求侧面的总面积。这不就是已知底面和高，求四个一样大的三角形总面积嘛！
图表题，展示五所城市各自的学校数量。根据题目给出的每个城市里每所学校的人数，比较哪所城市的学生总量最大。是不是太简单了？
线性方程题。只要学过线性方程的知识点就可以轻松作答，况且这是选择题，答错的几率更是大大减少了。
原来传说中高大上的美高，数学要求如此而已。
再对比一下美国教育部发布的教学大纲，可以明显感觉到其中知识面广、难度低但实践性强的价值取向。处在初中阶段的美国七八年级的数学大纲里，涉及到的知识门类不少，立体几何的测量、三角函数的应用、理解应用比例关系、二元方程等等，但重应用，轻难度，比如会将教学目标切分为能够使用指南针辨认方向，能识别出样本分布图的中心、分散和比例等信息。
当然，我们中国有自己的语境。但体现知识本身的应用价值，我想高考出题人也是这么想的，而绝非用偏的怪的解题思路难死人。
至少应该让孩子树立信心，学不会奥数不是因为他们不棒，是竞争太畸形。他们所掌握的数学知识已经达到了顶级美高的入学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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