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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本人还在日语学习中,部分翻译未必准确,如有错误敬请指正。
久等了。
第二章的第一节真的……太长了。
多花了很多时间。
《十二国记》
「白银之墟 玄之月」第一卷
原作:小野不由美
翻译:落小雷
第二章
和元三十三年,闰六月,戴国新王即位。先王骄王驾崩,玉座空悬了十一年之久,之后原禁军将军乍骁宗登基。选择了他的正是泰麒,戴国的黑麒麟。但是新王的时代,仅仅持续了半年就落下了帷幕。舞台摆设在戴国的北方,文州。
本来文州就是气候严峻的地方。戴国北部的冬天以极寒著称,其中文州更是以豪雪封城的极境之地闻名于天下。春天来得很迟,夏天又十分干燥。几乎没有作物适合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也没有什么良好的森林资源。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全赖矿山为生。文州是有名的玉石产地。不光是戴国举国皆知,在十二国之内更是享有盛誉。除此之外,还有规模较小但品质优良的铁矿,以及上好的金泉、银泉、玉泉。和单纯的矿山不同,矿泉里喷涌出出产矿物的泉水。泉水滋养着矿石。自然涌出的泉水在地下孕育了金、银、玉等贵重的矿石。随着矿石的开采,沉积下来的水聚集成泉又再一度地滋养了矿脉。水中矿物质的沉淀又形成了矿核——虽然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却培育出了纯度极高的瑰宝。其中,瑶山以南的函养山,有着戴国年代最久、规模最大的玉泉。
矿山基本上都为官有,官府掌管着整座矿山。但是,实际上山中的运营者都是民间的从业者。不管是找寻矿床、挖掘坑道、开采矿石还是运矿出山,种种详细的分工,都有各管一摊的包工队。探查矿脉的一伙人,将山挖了个乱七八糟。找到了矿床转手就卖了出去,马上就向着下一座山进发了。修筑坑道的施工队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自然就要多耗费人力物力进行整顿,同时施工风险也倍增。这就连累了开采矿石的那一伙人的工期也被耽误了。采矿的工人没有办法开工,自然也就没有矿石出产。人可以等着,但钱等不了。运矿的催起了采矿的,采矿的又催起了修矿道的——总之,就是一个皮球来回踢。最终,就演变成了比谁的拳头更硬。当地的土匪也就应运而生。
土匪在其中折中调和,能讲道理讲道理,讲不了道理讲拳头。他们从中软硬兼施、圆滑斡旋,使得各方各退一步,维持着山中的秩序。结果就是土匪成了矿山中实际的主人。文州一带,反倒成了没有土匪就运转不下去的态势了。土匪的势力日益壮大,越加恣意妄为。相应的,官府为了百姓的利益——准确的来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理所当然地会去打压土匪。土匪当然也要奋起反抗。围绕着矿山的利益,官府和土匪之间水火不容、剑拔弩张。
六年前也是如此。弘始二年——也就是骁宗即位后的第一个新年年初,文州南部名为古伯的小镇被土匪占据。在派出王师前往镇压的同时,其他地方也暴动连发,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文州全境陷入了叛乱之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终,王上御驾亲征,但他也被叛乱的野火吞噬殆尽了。
弘始二年三月,骁宗于文州下落不明。同时,宰辅泰麒也在王宫之中消失了。——这就是戴国六年前的事件全部的经过。
当时,项梁正在文州。项梁时任禁军中军师帅,率领一师二千五百人前去平叛。和文州州师协力,讨伐叛乱的土匪、解放被占据的村镇、保护被卷入其中的平民。这就是项梁当时领受的命令。
最初,项梁以为此行定是易如反掌。出征之时,听说土匪的人数只有五百左右,即便他们占据地利,也绝对不是拥兵一万两千五百人之多的禁军的对手。何况还有文州州师从旁作辅。杀鸡焉用牛刀,项梁猜测,下达这样的命令的骁宗,大概是将平民百姓的安全放在了首位,想尽可能地减少无辜百姓的牺牲吧。
文州长年饱受土匪侵扰之苦。前任文州州候却比土匪还要酷戾。两方就利权之争势同水火,但无论是州候还是土匪哪一方占了上风,遭殃的都是百姓。民脂民膏被搜刮殆尽,法律制度被完全破坏,再加上时常还有流血冲突。百姓简直不堪其扰。骁宗登上玉座之后,州候的专横和土匪的残暴都得到了有效的遏止。戴的新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派出了威风堂堂的禁军出征,也是向文州百姓展示新王的决意。但是项梁他们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旗开得胜。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文州的土匪暴乱遍地开花,反叛的规模蔓延到了文州的每一寸土地。
按倒葫芦浮起瓢,叛乱此消彼长,暴徒犹如事先已结好了盟约,战事不断升级。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普通的暴动了,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谋反之举——为了证实这个猜想,王都之中又派出了一军。不仅如此,骁宗亲率禁军也赶赴至文州。
本来王是不必亲自上前线的。随着战况的不断扩大,与骁宗渊源颇深的名为辙囲的村镇也卷入到了暴乱的漩涡之中。为了将辙囲从土匪手中解放出来——以及保护辙囲的百姓不受战火侵扰,骁宗力排众议、决意御驾亲征。然后,突然之间,骁宗就下落不明了。
王师顿时阵脚大乱。搜寻骁宗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重要的是和土匪之间的战况也被拖入了胶着之中。直到王都鸿基又派出了一军,才终于镇压住了暴乱,战场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正当此时,军营里飞来了一只传音鸟。是被派去镇压承州暴乱的瑞州师女将军——李斋的传信。她称,“阿选,谋反。”
听到这句话时,项梁大吃一惊,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很快就理出了头绪。暴动的扩大像是彼此呼应一般——实际上,他们确实是串通一气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将项梁所在的王师留困在文州,辙囲被卷入其中也是在计划之内,目的就是要把骁宗引出王宫。
“完完全全被摆了一道啊!”为此愤懑不平的还有项梁的主帅——中军将军英章。暗中指挥文州暴动的,肯定就是阿选了。他把骁宗麾下的王师全部调离出王都,趁机夺取玉座。现在要讨伐阿选,首要是要解决留在王都的严赵军。即使项梁他们此刻回师鸿基,又该如何打下易守难攻的王都。而且,在与“阿选谋反”的消息传来的同时,中央也下达了“李斋谋反”的军报,说是李斋讨伐了骁宗意图篡位。阿选的意图非常明确了,投靠阿选,就要去讨伐李斋,否则,就和李斋同论,皆为逆贼。决断迫在眉睫,英章于幕营之中召集了主要将领,他宣布时的语气极为轻佻。
“我要逃了。”
“——英章大人!”
“逃出去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们也散了,爱哪哪去吧。”
看着哑口无言的项梁等人,英章不改一如既往的尖酸,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总不能让我做阿选的走狗吧,反正我们肯定是会被当成反贼的,不跑还等着他请我吃饭?”
“不打回去吗?”
讨伐逆贼阿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不光是项梁所在的英章军,还有同在文州的霜元军、卧信军的全体将士都有此觉悟。
“打什么打。——白雉未落。”
李斋的军报里提到了这件事。白雉是一国唯有一只的灵鸟,在王登基的时候会叫一声“即位”,在王驾崩时会叫一声“崩御”随后落地而死。虽有传言说戴国的白雉已随骁宗之死而落,但也有说这只是阿选的谎言,白雉尚未落。
“主上必是吉人自有天相。所以将来,定有一战。此时,我们不必为抵抗阿选而战,将来,我们要为主上和阿选一战。”
英章冷笑着说道,“等到了那时候,如果缺胳膊少腿的话,怎么能为骁宗大人继续效力。所以我现在要跑路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骁宗大人东山再起之时再追随他鞍前马后。——但是,诸君请自便。”
言罢,英章环视了整个幕营一周。
“我还没有钱到能养活得起你们这一大群人。所以,你们逃出王师躲起来也行,投靠阿选也行,如我刚才所说,爱哪哪去。”
但是,英章脸上的神色突然郑重了起来,他指着桌上摊开的地图。那是辙囲、琳宇及周边地区的地图,详细标注着敌我双方的阵营战场和地势地貌。
“……如果,诸君念及旧情,仍愿意追随骁宗大人左右,请签此投名状。誓约为骁宗大人重回吾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约定。而是如麒麟对王誓约忠诚一样,是绝对不能违背的效死之誓。”
英章麾下的将士群情激奋,纷纷于地图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在这片地图描绘着的土地上,他们的王消失了音信。
“请大家隐忍蛰伏,如我们所立之誓静候主上归来。道不相同之人,我们就此天各一方。——只是,投靠阿选者,决战之前暂借汝一命。主上与阿选决战之时,我必取汝首级。”
说着,英章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另有,就此逃出王师者,请隐姓埋名、低调生活。如果让我碰见了,我亦不饶他。此外,在此与我盟誓的诸君,如有反悔者,或是临阵脱逃、畏首畏尾者,也无需考虑如何苟且偷生,请自裁谢罪。否则,那是你再要惜命,恐怕也是寿数已尽。”
在这张地图上,究竟有多少人署了名,项梁不得而知。只见地图的正反两面,被墨迹覆满,片白不留。之后,英章带着地图彻彻底底地销声匿迹了,连项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有听到他被阿选缉拿到手的消息,也没有听说他在哪里被处刑,仅此而已。大概是安稳地潜伏在某处韬光养晦着。
项梁也是同样,将徽章、武器与甲胄都舍弃在了文州,只身逃了出来。之后一直四处流浪以待他日。
“在下一直担心着李斋大人的安危,因此也曾在各地打探过大人的消息。”
项梁望着这位独臂的女将军——在此之前十二国记,也就是项梁出兵文州以前,这位将军还是两臂双全。
李斋点点头。
“如阁下所见,好歹我总算是活了下来——很多人已经牺牲了。”
他们脚下是一片废墟。这里是被烧毁的普贤寺遗址。曾经梵音缭绕的寺院,如今只剩下了乱石堆积的地基。离他们不远处,曾经的庭院——现在已被荒草覆盖无法辨认出昔日之景——七横八竖地躺着负伤的村民。袭击李斋和泰麒的,是曾经瑞云观等寺院幸存下来的残党和附近庇护着他们的村民。他们看到李斋二人带着骑兽,误以为是阿选派来搜捕残党的官兵。
几人将草丛里还能动的伤者悉数扶了起来,然后回到东架村,找来帮手把他们接下山。所幸没有人死亡,也没有人重伤。项梁为了隐藏身份,并没有佩剑。只带着暗器作为防身之用。同时暗器也可以用作暗杀,一旦出手对方非死即重伤,但方才非是需要使上如此手段的情景。李斋虽佩着剑,但因为失去了惯用的手臂,加上还有见不得血腥的泰麒在身侧,因此也尽可能地避免了杀伤。如此,村民们也都不过是轻伤而已。
“李斋大人的旧部可还安在?”
不知道。李斋答道。
在向文州、鸿基等处传去“阿选谋反”的消息之后,李斋就被阿选拘捕了。阿选以李斋弑杀骁宗为名,在李斋前往承州平叛的途中就扣押了她。李斋只身被押解去往王宫。后来听说残部也被一同带去了鸿基。
“再往后,稍微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鸿基指派了一名新的将军,前去了承州……”
然而,李斋在押解回京的途中逃了出来了。与此同时,李斋的部队也就变成了叛军。在经过了残烈的政审之后,他们被派去镇压承州的反叛,与其说是镇压,不如说是对谋大逆的主将的部队的连坐。简单来说,就是认真清理主将残余势力者可算作戴罪立功,否则一应视作谋逆处刑。
但是,实际上在他们到达承州之前,暴动就已经被平息了。失去目标的部队只能原地待命。他们接到的下一个命令是,搜捕逃跑的李斋并就地正法。但李斋的麾下明知主将是清白的,大多拒不领命。
“听说,他们在承州解散了……很多人被抓捕,然后被处死了。”
究竟有多少兵士被捕,甚至她的麾下究竟有多少人被处刑,李斋不得而知。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得到正式的审判,在被捕的当场就被处死了。没有记录,也没有墓碑。逃出生天,之后隐姓埋名、四处流窜的李斋也没有能力去调查此事。只知道,他们因为违抗政命而被解散的地点是在承州。而承州,正是李斋所帅州师拜将之地。她麾下的部属大多也都是承州出身,和这片土地渊源深厚。因此,能够潜逃成功、藏身于市井者应该也有不少。李斋至今,都还保有着这一线希望。
从那以后,李斋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她试图过召集自己的旧部——甚至于骁宗的旧部,重整旗鼓讨伐阿选。但都如担雪塞井、劳而无功。
当时,不止是李斋,各地都有民众高举义旗反对阿选登上玉座。但只要阿选发现了反抗他的苗头,必定施以苛烈的报复。阿选的手段异常酷戾。一旦藩镇存有反对势力,绝不是简单的平叛而已。而是纵兵屠城,焚烧灭迹。——瑞云观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完了李斋的控诉,一直隐忍不语的去思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新王于文州驾崩,阿选继承了玉座。——起初,朝堂之外的人对此事并无任何怀疑。本来,王就是天选的,上天通过麒麟选择最适合的人登上玉座。但是,在符合天命的真龙天子即位之前,玉座空悬的这段时期,总得有人代管朝廷,也就是成立所谓的假朝。骄王时期,阿选本就是和骁宗并称的当世双璧。在骁宗时期,阿选也为骁宗厚待重用,在其麾下和朝臣之间都广有好誉。新王登基之前,由阿选作为假王承继骁宗的遗志,也是妥当之选。
但是,瑞云观对此事产生了质疑。瑞云观是全国道观的总舵,汇集了所有道观的信息、情报来源。同时,道观和寺院又是传承知识、技术之所,因此和朝中冬官也交往甚密。道观和冬官,双方的信息一比对,就发现阿选登基的经过十分可疑。
首先,骁宗是否真的驾崩了,此点尚且存疑。起先,传闻骁宗于文州和土匪交战的过程中战死,但前因后果皆不明确,遇难之处也众说纷纭。又说因意外事故不幸殒身,但也不见举行丧仪、也未设御陵之所。一口咬定骁宗已死之人,细究下来竟无一人见过其尸身。骁宗于战乱中失踪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从此以后再无音信,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既然骁宗未死,那就没有选立假王的道理。一旦从这个角度出发,土匪之乱本就是要将骁宗卷入其中并行谋反之事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而且与此同时,泰麒也失踪了。听说王宫之中发生异常的天灾——蚀。王宫位于天上,发生蚀本来就极为罕见。加之又与骁宗失踪的时间重合,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泰麒下落不明,玉座又恰好空悬,此时选立假王,理所当然地把持朝政。这不仅在太纲中没有条例可循,也是史无前例之事。
质疑之声在恬县的道士僧侣之间议论得风雨满城,最终,道宗各教、禅宗各派达成一致,对朝廷进行公开质询。这自然是要与阿选执牛耳的国府公然对抗,后果可想而知。选择站在这边立场上,从此以往,瑞云观的处境必然是如履薄冰。“要有心理准备。”去思的师父是如是说的,“这以后,瑞云观在国内必遭冷遇,国家的补助恐怕是不能指望了。”国家和州府会对拥有着道士数量众多的各个道观,根据其规模,给与相应的资助。师父所指的,就是这份补助很可能会被切断。很可能会断粮少炊,诸事不便,多少要开始过一段艰难的时日了,但是即便如此,也要正心守道,不能曲直不分。——师父是这样说的。
没有想到的是,数日之后,国家的敕使来了,并没有带来对质疑的回应,而是宣布凡是质疑新王登基之人皆视为谋反。瑞云观对此当然不能接受,反驳道,瑞云观绝无谋反之意,但国民有对王位的正当性质疑的权力。如果是合礼合法的假王,瑞云观愿意积极协助王上治理戴国,否则,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瑞云观从今以后恕难从命。
瑞云观的反抗立刻招致了报复。八月的最后一天,天色未明,去思在睡梦中被狼狈不堪的同辈道友摇醒。他大叫着去思的名字,去思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去思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修行中的道士,特别是像去思这样下级的道士,一般是数人一组杂居在侧院。去思当时只有十六岁,刚刚入山,与其说他是个道士不如说他只是个见习。除了早晚入祠庙礼拜和听老师讲课授业之外,更多是做一些杂活。夜明之时就要集体起床,于观中各处清扫,深夜也以清扫一日之尘作为一日终结。此外还要砍柴、照顾牲畜、在菜园中劳作、给厨房帮厨等等,遵守戒律和勤奋劳作是修行的第一步。因此,也有常常睡过头的时候,被铜锣震醒跳出被窝人还在梦中的事情也时常有之。
即便生活清苦又劳筋累骨,去思却觉得甘之如饴。去思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道士。去思的故乡在江州,从小他就憧憬着那些身着玄色道袍,济世救民的道士。去思还没有完成学业、通过考核,因此还不能着玄色的道袍,只能穿着做杂役的蓝衣。但能够在天下闻名、壮丽雄伟的瑞云观起居走动,已让去思非常为自己感到骄傲。拜入瑞云观之门,去思的愿望不能说完全的实现了。但能够在瑞云观修行,已让去思感到无与伦比的荣幸。
话虽如此,但拖着辛苦劳作之后的疲惫不堪身体再被铜锣吵醒的痛苦也是认真的,经常也会在同辈的催促中反身睡个回笼觉。但今天不一样,四处都是哀嚎惨叫,虽未点灯,但整个厢房却被照得朱红一片。
侧院厢房都熄着灯,床铺排成一片,去思和一种刚刚被惊醒的同辈们。这一切都被摇曳着的朱红色光亮笼罩着。众人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只见天空被火光照耀得如白昼一般。朱红色染透了未明的夜空,瓦宇投射下黑色的阴影。是火灾,而且还不是一般程度上的火灾。去思很快反应了过来。得去救火,去思从床上跳了下来,却被同辈一把拉住。
“快逃!”
“得去救火啊!”
要飞奔出去的去思被同辈一把拽了回来。
“听我的快逃——是王师!”
去思楞住了。因是今晚值夜,同辈还穿着劳役时的蓝衣,脸上抹满了煤灰,汗水如瀑布一般流淌了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同屋的其他同伴也都七嘴八舌的凑了上来。
“被包围了。这就是王对我们的回答。”
去思目瞪口呆。虽然一早就对反抗的后果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万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没有任何警告,直接就放火了。“
“怎么会这样?”
同辈们不住摇头。宏大的瑞云观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更令人吃惊的是,整座墨阳山都已经被军队包围了。
“师父呢?”
“在正堂打包。说是要把典籍救出来。”
去思点了点头。
“快去给师父帮忙,然后逃去山麓。我去叫其他人!”
众人允诺,连蓝衣都来不及换上就向正堂跑去。瑞云观分有几处不同的道院。院中有被他们称作师父的监院分别负责,每个道院都是独立的修行场所。这些道院联合在一起,总称瑞云观。去思所属的道院名曰得之院,监院的师父是世明。去思等人赶到世明身边,打包好典籍,趁着夜色逃了出去。瑞云观虽被王师重重包围,好在得之院位于一块巨大山岩遮挡下的岩山之麓,有一条为修行而修建的羊肠小道。虽是如兽道一般的小径,但却能够翻过这座山直达墨阳山的中腹。去思他们背着行李,搀扶着师父沿着这条漆黑的小路翻越山岭。讽刺的是,烧得火光通天的瑞云观,现在正是他们唯一的光源,保护着他们平安走过这一条峭壁陡立、险象环生的逃生之路。幸亏有这样的一条连王师都不会注意到的小路,他们一路没有见到一个兵影。
去思他们终于逃出了生天。——但是,大多数的道士的命运却与瑞云观相同。周围的寺院也是一样,只有少数的人逃了出来,躲进了附近的里庐。但是,他们的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和此事毫无关系的里庐也一并被兴师问罪,并以谋反为由,惨遭株连。
招致朝廷的冷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瑞云观人人自危,任何人都可能被严刑提审,不论审问结果为何瑞云观的整个上层都将被集体问责,甚至受到处罚,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所属所有的道士,甚至连雇佣附近村镇来帮闲的无辜百姓都要一网打尽、全部歼灭,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瑞云观及附近的道观寺院,宿坊着无数前来参拜的信徒,其中还有很多是前来求医的病人。连同这些无辜之人,整个墨阳山一带被烧得片瓦不留。——这就是阿选异常的手段。
之后,对于道观寺院残党的追杀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藏匿道士们的里庐惨遭屠戮。事态发展到了最后,已经和村民的意志完全无关了十二国记,哪怕没有收留这些道士僧侣,只是偶有一些流离失所者背着村民躲进了里庐,整个里庐也要陪葬火海。相对的,也有为了保护荫蔽他们的里庐,而主动向王师自首的僧道。比如去思他们。当时去思他们一行十七人躲进了东架村,随后王师搜查至此。他们不能眼见着东架村因为自己遭此横祸。当然,也是为了保护去思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去思的师父带着六个人向王师自首。——不能说是自首。是师父劝说万般不愿交出他们的东架村民,押着他们交给王师,以示效忠。
不幸中的万幸,将世明师父等人押解归案的这一支王师,还算是纪律严明。——至少当时还是这样的。——刚开始搜查的时候,王师还算克制。只是为了搜捕出隐匿的僧道,会破坏一些建筑物用以恫吓百姓,倒不至于滥下杀手。遇到抵抗的时候,才会纵火屠村,但如果村民愿意配合交出残党,多数情况下也会放他们一马。东架村把世明师父他们押解给了王师。不管是村民还是师父他们都咬定,这就是逃入村中的所有人了。王师也相信了他们。因此,去思他们十一人,因为世明师父他们的牺牲而逃过了一劫。
本来,去思他们——瑞云观的这些幸存者,还有附近藏匿着的其他寺院的导师们,本该分头逃去更远一些的周边地带才更安全。但他们却不能这样做。道观里还有着制作丹药必须的设备。丹药是民间医术的重中之重。丹药是不能指望国家进行派发的,因此更不能停止炼制丹药。去思他们经常偷偷回到废墟之中找寻还能使用的丹炉和炼丹的道具。坏了的就进行修理,被瓦砾掩埋了的就想办法挖出来。如果去思他们就此作鸟兽散,那么炼丹这项技术也会随之消散。因此,百姓们明知收留他们恐将被连坐而遭灭顶之灾,依然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会给筋疲力尽的去思他们送去食物,也尽可能地保守着丹药的秘密,帮助他们从各地的道观中运送来珍贵的材料,以及巡山帮他们望风。一处道观的遗迹自然不可能收集起需要的全部设备。所以他们需要从一个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从一个废墟找到另一个废墟,是十分浩大的工程。另一方面,为了防止知识的逸散,他们把找到的残卷,凭借自己的记忆,重新编撰成册。因为寒冷和饥饿,人数一直都在减少,勉强支撑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整整六年了。
去思回答着大家的疑问,说起了这段过往。
“真是……让你们忍受了太大的苦难了。”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去思紧握着的双拳。坐在基坛上的去思一惊,抬起了双眼,视线正接上了在他面前弯下腰,屈膝对着的泰麒,他正握着自己的手。
“没有的事!“
去思慌忙想要从坐着的基坛上跳下来,泰麒却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实在是对不起。以及,衷心的感谢你们。”
去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到了嘱咐他守护好丹炉然后就毅然赴死的师父;想到了翻越过雪山寻找可用的丹炉却死于道中的道友;想到了为了保护背篓中的材料不被大雨打湿而献出自己生命的恬县百姓,他担心会耽误工期,却不慎滑落山道,脱下了自己全部的衣服包裹了整个背篓,自己却被活活冻死了。
真的是,太苦了。去思想把这些都说出口。每一个人,都是身心俱疲,这真是惨不忍言的六年。
“……台辅,只有一事,草民想请求您的回答,不知可否?”
去思终于开口,在得到对方的首肯后,他问道,“台辅在今日之前,究竟身在何处?”
去思听到了有人制止的声音。显而易见,这是一句责问,责问台辅为何不在其位。去思知道自己此举不妥,但无论如何,他都想问出口。
“……在蓬莱。”
世界的尽头,海的另一端,有一个叫作蓬莱的梦幻之国。
“确有听闻,台辅似乎是在蓬莱出生的。”
十分罕见的,偶尔会有卵果因蚀漂流至那个梦幻国度而出生,这样的人被称为胎果。作为胎果的宰辅点点头,握住了去思的双手并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请原谅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来。”
原来如此。去思心想。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但他从握着他的那双手中感受到了些什么。如此用力,又如此震颤。
“……衷心感谢,您的归来。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听到去思如此说,不知为何,泰麒轻轻地摇了摇头。
插图:山田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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