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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采访可以,但是老炮儿这个词儿就算了吧,感觉是骂人的话。”当记者向他解释“老炮儿”如今已经演变成一个褒义词,老邢痛快的接受了采访。这让我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太符合“中国游戏圈的老炮儿”这一主题的定义:“老”是资历够深炮”是精神够硬。这些最早的中国游戏人、游戏公司都要面对艰苦的开发环境、不够成熟的市场条件、猖獗的盗版游戏等等困难阻碍。
然而正是有了他们的开拓、探索、失败、成功,年轻的中国游戏产业在这二十多年中有了一个个鲜活而厚重的故事。
邢山虎与电影《老炮儿》中冯小刚饰演的“六爷”有很多相似之处。守旧、任性、说话毫不留情,口中默念着“人不成名枉少年”,在移动游戏的红海中亦步亦趋,带着自己的“兄弟”前行。
邢山虎很保守,除了玩游戏以外,并没有其它嗜好。即使已经奖励给员工许多辆汽车,但自己仍然开着20万的老越野;邢山虎也有点任性,他“霸道”的规定所有员工不许开超过20万的汽车,因为游戏公司员工挣钱快,容易盲目攀比,分散精力;邢山虎更被人们所熟知的,是那张毫不留情的嘴,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不止一次的向我表示,“今天这个行业,很多人不是喜欢游戏,而是喜欢钱。”丝毫不管有多少人会躺着中枪
1998-2000 “雷军不让我做游戏”
尽管今天邢山虎被称为“第一代网游经理人”,但是邢山虎的前10年职业生涯跟游戏没什么关系,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北京青年报》的实习社会新闻记者。
和许多年轻记者一样,邢山虎曾经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新闻理想,他曾经报道过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保健品的造假乱像。“这篇稿子引起了央视的兴趣,并进行了追踪报道。”回忆起1995年的这篇稿件,邢山虎至今仍然觉得“倍儿有面子”。但是1995年的一起啤酒爆炸事件让邢山虎发现自己的笔并不那么自由。他本该报道一起啤酒爆炸事件,却因媒体收到了来自啤酒厂商的5000块钱封口费,他的报道并没能发表。“我今天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很小,长得很漂亮,啤酒爆炸把她的眼睛给炸伤了。那时我还代表孩子家长去状告啤酒厂商,最终并没有结果。”
怀着愧疚与无力,1998年邢山虎离开了做了7年的媒体行业。这次他以“市场部新人”的身份进入了一直憧憬的金山网络。
与如今位于上地的北京金山大楼相比,金山网络最早的北京办公地是在海淀区一栋不起眼的五层小白楼里,这栋小白楼里只有二三十名员工,里面包括雷军、王峰、裘新、尚进、王鑫这些现在在互联网、游戏圈的重要人物。“办公室墙体单薄,冬天到来时所有员工不得在屋里穿着大衣办公。”——这是邢山虎第一次来到金山报道时看到的情景。“尽管破落,但是能进入金山是完成了我人生的一次伟大飞跃,那个时候互联网企业很少,求伯君、雷军也是行业内的代表人物。”
在媒体工作时邢山虎就喜欢玩游戏,当时他最喜欢的是《大富翁2》。在金山做产品经理时,他最羡慕的人是负责金山游戏业务的裘新,而爱玩游戏的邢山虎一直想调到游戏部门,却总是被雷军拒绝。有一天晚上,雷军把邢山虎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小虎,公司也比较小,你做了挺久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雷军将一个写着“别跟别人说”几个大字的白皮信封交到了邢山虎的手上。又过了一年,还是没进入游戏部门的邢山虎参与到了“金山词霸2000”“金山快译2000”的运营中,最终这两款产品为金山带来了2000万的利润,邢山虎又得到了28000的奖金——刚好够付一套位于北京市区房子的首付——当时的房价是2650元每平米。
“我就是不喜欢做杀毒软件,我就想做游戏,但是雷总就是不让,挺无奈的。”当时的邢山虎并不理解雷军为什么不让他去做游戏。
当时的金山四大产品线——WPS、词霸、毒霸以及游戏,只有裘新主管的游戏业务不挣钱,虽然也曾学习国外经验,从韩国引进了许多类似《红色警戒》的局域网游戏,但仍然因为没有商业模式持续亏损。2000年雷军给邢山虎、王鑫等部门高管开会时甚至萌生了“将游戏业务卖掉,以软件业务打包上市的念头”。
尽管最终雷军并没有真的卖掉游戏业务,但金山对游戏业务的不看重却是毋庸置疑的,金山也错过了中国网络游戏第一波淘金潮。
2000年以前,华彩将一款名为《万王之王》的网络游戏从台湾带到珠海,求伯君挺喜欢这游戏新龙族,在游戏中建了个“双儿国”,过起了公会会长的瘾;而邢山虎虽然工位在办公室的最前方,正好面对雷军,但也堂而皇之的在公司玩起了游戏。一度让雷军挺发愁“公司从上到下,天天不务正业玩游戏,可怎么办?”金山的研发人员以“这东西不难,我们也能做”的理由拒绝了这次合作,最后,《万王之王》的代理权被巨人拿下,而这款游戏在2000年一上线,就带来了数千万的利润。
这件事让邢山虎后悔至今,“当时如果拿下《万王之王》,可能金山的游戏业务就从此不一样了。”金山不重视游戏业务,自己也不能加入游戏部门,心灰意冷的邢山虎曾经到金山珠海总部工作一段时间以作调整,最终决定在2000年离开金山,回到北京继续自己的游戏梦。
在金山,王峰一直是邢山虎的直属领导
2002-2004 失败的第一次创业
回到北京的邢山虎首先加入了国务院下子公司国务院研究中心(简称国研),任职商务总监,这才正式进入了游戏圈。当时这家“国字头”机构旗下的《科洛斯》是同时期最好的网络游戏之一,但却因为体制原因一直不温不火。正如邢山虎所说:“国家机构的决策慢,也没指望这款哟西挣多少钱。”在邢山虎离开“国研”之前,《科洛斯》这款“神作”每月只有一两百万的收入。
2002年,邢山虎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创业,他和几个兄弟创立了北京欢乐时代科技有限公司,并担任副总经理,负责公司日常业务。
邢山虎的运气不错。公司刚刚成立就赶上了一款S级产品——《天骄》。这款由目标软件研发的网络游戏是《秦殇》的网络版,刚刚进入公测期就取得了2万PCU的成绩。邢山虎为了拿下这款游戏的代理权前后花费了320万人民币,他坚信公司能够因为这款游戏而名声大噪。
可是随后的故事发展却急转直下。当时的网络游戏收费模式都是先免费公测,最后再收费进行正式运营,一般的游戏正式运营收费后,用户至少会流失一半。邢山虎对研发商目标软件总裁张淳说,“产品这么好,我们又不缺钱,等PCU达到3万-5万人再收费。在免费期多积攒一些用户。”
张淳的想法却与邢山虎不同,坚持要马上收费。2002年3月,邢山虎和目标软件开会探讨《天骄》的运营策略时,张淳却告诉他《天骄2》在5月份就要上线了,坚持要马上收费。邢山虎难掩心中的不平,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骂张淳是“小农经济”。
最终,《天骄》因为收费过早,导致新进用户骤然减少,最终销声匿迹,至于《天骄2》,直到2005年才真正研发完成。而2002年因为“非典”的意外助攻,有另外一款名为《奇迹》的游戏则因为迟迟不收费而迅速火爆。《奇迹》的发行商,此前名不见经传的九城网络凭此迅速崛起,成为了中国网络游戏行业的巨头。
被“天骄事件”气得不轻的邢山虎意识到了自己只懂运营不懂研发的瓶颈,所以开始将之前赚到的钱大量砸到研发环节,希望弥补这个短板。在这个背景下,欢乐时代自研了许多游戏,其中大多数无疾而终,只有《坦克世界》是个例外。邢山虎对记者说:“当时是带着梦想开发这部MOBA游戏的,虽然后来散摊了。但我现在又在乐动卓越内部把这个项目重新拿出来做。”
到了2004年,中国移动的移动梦网开始兴起,而欢乐时代在端游研发环节虽然投入了大量资金,但却并不见起色,邢山虎毅然投入了手机游戏领域,他延续了端游时代的策略,继续将重金投入研发环节。当时移动游戏的渠道完全被移动百宝箱所垄断,中国移动突然受政策影响有半年时间都没有审核游戏,导致一大批手游公司被饿死,其中就包括欢乐时代。
与张淳所说的不同,《天骄2》直到2005年才真正完成
2005-2006 二次创业只为给自己和兄弟们一个“交代”
第一次创业的失败几乎将邢山虎十年来的积蓄赔光,但欢乐时代的失败对于邢山虎来说却并不是结束:“当时就是感觉这事儿没完,如果就那样结束了,没法对自己和兄弟们交代。”
2005年,邢山虎又等来了一个机会。那一年,韩国ALEA公司有意将旗下《龙族》重制,再次到中国大陆运营。虽然邢山虎的第二家创业公司“泥巴潭”账面上只有20万人民币,但他还是拿下了《新龙族》的代理权。
邢山虎“老炮儿”的韧劲再次展现无遗,他到北京中科楼下花2万块钱买了组旧服务器,《新龙族》就这样上线了,并且在正式运营第一天就为泥巴潭带来了近70万的营收。而邢山虎也自觉“对自己和跟着自己的兄弟有了交代”新龙族,作价700余万人民币,将泥巴滩出售给了怡彩创新网络。
2007-2010 与尚进合体 《成吉思汗》大获成功
和大多数资深游戏迷一样,邢山虎也有过疯狂迷恋《魔兽世界》的日子
卖掉公司的邢山虎回家度过了目前人生中最悠闲的两年,他开始疯玩《魔兽世界》。作为一个既不缺钱、也不缺时间的公会会长,邢山虎说自己干过大多数“土豪会长”都干过的事儿“给自己的会员发工资,或者大晚上杀到回龙观请会员吃烤串。”
除了玩游戏,邢山虎还写了本书,叫做《佣兵天下》。这本书不但带给了邢山虎每月数万元的稿费,还让他的笔名“说不得大师”变得家喻户晓。
“书写完了,游戏也玩够了。”邢山虎在家中百无聊赖,却意外接到了原金山老同事尚进的电话。“他拿到了一笔钱,要做一款游戏,找我出来做运营。”邢山虎回忆道。
“尚进有钱,不像我当初二三百万的小打小闹;尚进要做的产品我放心,之前他做的《天龙八部》成绩有目共睹;第三我一直想做一款10万人同时在线的游戏。”于是,邢山虎结束了赋闲在家的生活,加盟了麒麟游戏。
2007年到2010年,在邢山虎的运营下,这款由尚进担任制作人名为《成吉思汗》的游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创下了最高单月营收4000万的记录。
《成吉思汗》实现了邢山虎做一款10万PCU游戏的梦想
2011-至今 再次创业,一条微博私信带来的转机
《成吉思汗》成功了,端游的时代也渐渐落幕了。自完美世界、金山、巨人、网龙等公司都在2007年完成IPO以后,再没有端游公司成功上市了。
断定“端游领域不会再有新机遇”的邢山虎,准备再次进军手游行业。他用200万人民币贱卖价值1500万的麒麟游戏的股份,只为尽快单飞。
第三次创业的感觉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听说麒麟游戏总裁要创业,天使投资人以及各大投资机构接踵而来,用邢山虎的话说就是“恨不得硬往你手里塞”:天使300万人民币,A轮300万美金,新公司乐动卓越很轻松的完成了初期融资。
当时的尚进很难理解,已经成为麒麟游戏总裁的邢山虎为什么要离职
邢山虎不缺钱了,却对产品方向充满了迷惘:“吴刚的《二战风云》,一个月有几十万的营收;经纬投的KM播放器也很牛,据说每年几百万美金的收入。但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挣钱。”2011年初到2012年底,乐动卓越曾经尝试过多种类型的游戏产品,但最终都折戟沉沙。一直到2012年底,邢山虎的新浪微博收到了一条私信,一个在完美世界工作的年轻人跟他讲有个日本游戏挺好玩的,还是个测试版,请他试试。邢山虎试玩后感觉不错。这款游戏是当时日本排名第一的手游《智龙迷城》。尽管后来乐动卓越的“中国版智龙迷城”没能大红大紫,却为邢山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我开始研究日本的手机游戏和网页游戏,一款名叫《龙之收集》的卡牌游戏,是当时日本最赚钱的网页游戏,一个月有上亿元的收入。”现任完美世界总裁的张云帆将《我叫MT》卖给了邢山虎,于是,一款名为《我叫MT》的卡牌游戏诞生了。
随后的故事众所周知:《我叫MT》的流水急速攀升,1000万、2000万、5000万…….直到过亿,其DAU最高更是达到恐怖的227万,这款游戏成为了中国卡牌类手游的开山鼻祖,而邢山虎也成为了第一个在手游时代吃到螃蟹的人。
再后来,当腾讯、网易等行业巨鳄进入市场,包括乐动卓越在内的所有手游公司开始面临激烈残酷的竞争,各家公司的利润被摊薄,大批小公司倒下,剩下的公司继续这种循环……“就像端游、页游之前的发展规律一样”,邢山虎如是说道。
游戏人很忙,对于邢山虎这样的几百人公司的CEO来说,更忙。老邢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12点之前进过家门了。因为2岁的小女儿需要早睡早起,每天午夜过后才能到家的老邢怕吵醒自家姑娘,只能自己找个小屋待着,等到第二天十点到公司上班。
当初黄埔军校有一副著名的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在老邢看来,这两句话形容游戏人也挺合适:“这个行业其实挺累的。如果你是喜欢玩游戏、喜欢做游戏,来游戏圈肯定是好的;但如果是奔着能赚多少钱来的,就千万别来,肯定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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