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9，Humanitas/文
随着德国的势大，三国的立场逐渐转向亲德，《公约》的反苏性质也暴露出来。用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的话说就是：“1936年，波罗的海三国开始谈判建立一个防御联盟，其目标就是抵制强大的苏联”。
校/一条人文主义狗 画/捕风者 图/地缘谷
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是波罗的海沿岸的重要国家波罗的海三国，国土虽小，但掌握着通向大西洋的出海口，更重要的是，三国拥有的出海口有许多是不冻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近代，小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波罗的海沿岸成了波兰、瑞典、俄罗斯、德国长期争夺的战场，最终被志在世界霸权的俄国占领。
从爱沙尼亚首都塔林远眺波罗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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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军在战场上的接连败退引爆了国内的社会危机，沙皇在革命的浪潮中倒台。十月革命后，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也先后建立了自己的苏维埃政权，由于协约国集团的干涉，三国却变成了对苏俄高度警惕的资本主义国家。
俄军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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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三年内战的破坏，苏俄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国脱离自己的控制。不过在斯大林的统治下，苏联迅速成为一个工业化国家，重新强盛的它当然不甘心曾经的耻辱，等待着将波罗的海沿岸再度收入囊中的良机。
“东方防线”的最后一环
苏联作为首个社会主义国家，一直受到西方的敌视。为了改善自身的国际环境，苏联还是愿意睦邻友好：根据列宁的民族自决原则，苏俄在1920年承认了三国的独立地位。苏联成立后，又在1926年和1932年先后与三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苏联起初确实是在认真履行条约，1927年，苏联通过外交手段制止了波兰对立陶宛的侵犯，赢得了三国形式上的友谊。在凡尔赛体系下，和平主义盛行，能通过和平方式对波罗的海沿岸施加影响力自然是最好的，更有助于打破外交僵局。
以《凡尔赛条约》为代表的一系列条约形成了凡尔赛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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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凡尔赛体系不过是二十年的休战，它对德国的过分宰割激发了民族复仇主义情绪，纳粹党在希特勒的领导下逐渐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夺取政权后的他们撕毁了《凡尔赛条约》，世界重新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这不得不引起苏联的警觉。
野心总要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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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法西斯的威胁，苏联寄希望于与英法合作。1933年12月，苏联作出决议：为在欧洲建立有效的集体安全体系以维护和平和侵略展开斗争。
但英法一次次的绥靖迫使苏联在外交策略上转向自保，多次谈判无果后，苏联立刻与德国接洽，先稳住这台即将咆哮的战争机器：1939年8月23日，也就是在战争爆发的前夕，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其中的《秘密附加议定书》明确写道：“一旦波罗的海国家所属地区发生领土和政治变动，立陶宛的北部边界将是德国和苏联的利益范围界限。”德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也暂时承认了苏联的利益，这对苏联来说无疑是种怂恿。按着议定书的精神，苏联着手打造自己的“东方防线”，为将来的战争准备缓冲区。
苏德两国外长在斯大林的见证下签署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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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远远比苏联的谋划发展得要快。仅仅是9天以后，德国闪击波兰，苏军眼见德军取胜得太快，便打着“保护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居民”的旗号迅速抢夺土地波罗的海三国，以寇松线为界瓜分到波兰东部，还从希特勒那里换来了立陶宛的势力范围。
第二步，苏联再以“保卫列宁格勒”为幌子向芬兰不宣而战，夺取了卡累利阿的主权与汉科半岛的租借权。而在西线，战事不到一年，德军便横扫西欧，法国败亡，苏联的国防压力陡然上升，吞并波罗的海三国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进行的。
准备工作始于瓜分波兰之后，1939年9月19日，苏联海军借口搜捕波兰潜艇进入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地区，同时还指责是爱沙尼亚放走了潜艇。
波兰潜艇“雄鹰”号逃离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后，
却给爱沙尼亚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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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为契机，苏联软硬兼施，一面施加强大的军事压力，另一面以签署商务协定的名义邀请爱沙尼亚外长瑟尔特尔访苏，瑟尔特尔抵达莫斯科后才发现这是场“鸿门宴”，莫洛托夫话锋一转，再度提到了潜艇事件，并直言不讳道：“苏联要求扩大自己的安全体系，因此它必须进入波罗的海。”斯大林加入谈判后更是要求必须在爱沙尼亚部署红军，强迫爱沙尼亚签订互助条约，名为军事同盟，实为军事占领。
在《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谈话》一书中，莫洛托夫曾说：
“我的惟一任务就是执行对外扩张政策，要占领东欧和西欧，
要分化瓦解非洲，还要向苏联南部边境外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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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8日，双方正式签约，苏联获得了建设海军与空军基地的权利，还能保留多达25000人的驻军。10月5日和10日，苏联在其他两国身上依样画葫芦，获得了同样的权利。但此时苏联仍然强调尊重三国的独立与主权，驻军只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安全。
苏联海军进驻拉脱维亚首都里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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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的防御同盟
三国对此并不买账，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他们来说，苏联才是最直接的威胁，俄罗斯人是不可信任的。早在1934年9月12日，三国就缔结了《波罗的海公约》，起初只是旨在深化合作关系，而随着德国的势大，三国的立场逐渐转向亲德，《公约》的反苏性质也暴露出来。用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的话说就是：“1936年，波罗的海三国开始谈判建立一个防御联盟，其目标就是抵制强大的苏联。”
拉脱维亚支持纳粹保护波罗的海三国以威慑苏联可能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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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活跃的是爱沙尼亚，因为它距离列宁格勒最近，苏联一旦施加压力，爱沙尼亚是首当其冲。所以它从一开始就向德国大量购买武器装备、对国内下达总动员令、对外还先苏联一步与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通过强化自身的中立国地位，爱沙尼亚做好了禁止苏军过境的决心，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签订令其深受打击，感觉到在苏德两大国之间长袖善舞是徒劳的，而9月28日的互助条约最终让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纳粹德军在波罗的海国家的募兵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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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粹德军士兵在拉脱维亚受到热情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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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两国当然也没闲着。苏联的军事占领既然无法避免，三国开始抱团取暖，高官们背着苏联频繁会晤，还在互助条约上虚与委蛇，想法设法减少苏联的驻军。这些行为莫洛托夫都看在眼里，也正是他代表苏联主导了后来的吞并事件。
1940年正是德国节节胜利的一年，三国自觉有了靠山，擦枪走火愈演愈烈：2月，三国联合刊物《波罗的海评论》发行，连篇累牍地发表反苏宣传，境内甚至发生了苏军士兵失踪并被虐待致死的事件，经查明，此事与立陶宛政府有关，目的是为了窃取苏军机密，让苏军无法立足。士兵失踪事件最终让三国落下了被吞并的口实。
苏联的吞并行动
但师出必须有名，苏芬冬季战争已经大大损害了苏联的外交信誉，苏军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伤亡。因此武力手段决不能再用，而要用一种“和平”且“合法”的手段，那就是让三国“自愿加入”。
苏联首先针对的是立陶宛，1940年5月25日，莫洛托夫指责立陶宛政府在士兵失踪事件上采取包庇态度，并且要求立陶宛方面立刻找回失踪士兵。6月14日，他在电文中断定波罗的海三国已秘密缔结反苏同盟，确认三国的现政府是不可靠的。
咄咄逼人的莫洛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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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证互助条约得到完全的执行，在同一天，他还照会立陶宛外长乌尔布西斯，宣读了苏联增派军队驻扎到包括首都考纳斯的所有重要地区的决定；紧接着，他还要求立陶宛政府“大换血”，更换成一个忠实履行互助条约的新政府。重要的是，立陶宛在答复上不能有任何的拖延，必须全部接受，否则苏军立即出兵。在最后通牒的威压下，第二天立陶宛政府便集体辞职。
莫洛托夫马不停蹄地找上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宣读了与针对立陶宛相同的决定，两国自知抵抗无用，无奈地接受了苏联的要求。7月14日与15日，三国陆续进行换届选举，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在新的议会中，果不其然出现了请求加入苏联的声音：“只有加入苏联人民的兄弟大家庭，它的生存才能得以保障。”在苏联看来，“民意基础”也具备了，让三国“自愿加入”的时机已经成熟。
拉脱维亚首都政府在并入苏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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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1940年8月3日—6日，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正式加入苏联，“东方防线”建立完毕。事实证明，“东方防线”对苏联来说非常有必要：边防部队发现了德军正在东普鲁士集结，随后来自其他地区的报告也越来越多，一切的迹象表明，德国即将向苏联开战。三国刚刚并入，苏联就着手在新边界修建工事，作为防守列宁格勒的缓冲地带。
战后既得利益受到承认
苏联对波罗的海三国的吞并，虽然是出于反法西斯的需要，但这种行径毫无疑问也是侵略。所以在苏德战争爆发后，三国相当多的民众将德军当作救星，只是法西斯的残暴让他们独立自主的希望再度幻灭。对希特勒来说，波罗的海沿岸只是第三帝国版图中的一部分，是进攻苏联的跳板，怎么可能会给予他们独立保护。
另外，苏联的吞并行动也招致了西方国家的抗议。英美对这一结果拒不承认，冻结了三国在英美的资产。战争进行到1943年，苏联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也开始考虑吞并的合法性问题，驻美大使李维诺夫在9月9日的信函中就指出：“我们虽然已经预先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仍应获得国际上的承认。”
随着反法西斯同盟的形成，舆论环境也变得有利起来。苏联毕竟是抗击法西斯的主力，英美为了合作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对苏联提出的领土要求尽可能地满足，小国们再度成了大国之间妥协的牺牲品。德黑兰会议期间，罗斯福与斯大林有一次密谈，罗斯福不仅承认了俄国历史上对三国的主权，还承认了现在的吞并方式——“为了满足美国和全世界的公众舆论，波罗的海三国人民应行使主权……他个人坚信人民会投票加入苏联。”罗斯福实际上代表了国际社会对既成事实的接受。
德黑兰会议中的“三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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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苏军发起反攻，夺回了波罗的海三国，之后再也没有国家质疑苏联对当地的主权，直到冷战后期它被僵化的体制拖垮，三国才重新宣布独立，拉开了苏联解体的序幕。
1989年8月23日，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大约200万人
手牵手组成长度超过600公里的人链，穿过波罗的海三国，
表达三国谋求脱离苏联的意愿，场景非常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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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吞并事件由于带有反法西斯意图而充满了争议，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在认定它是侵略的前提下也要承认是三国政府亲善德国法西斯而自取祸端，英法的祸水东引也要承担责任，某种程度上苏联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应对战争威胁的“必要之恶”。而小国在大国间的夹缝中该如何生存，时至今日也是困扰世界和平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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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Humanitas 两汉 晚清民国 古希腊古罗马史爱好者
参考资料l苏联历史档案汇编.沈志华;苏联对外政策史·上卷（1917-1945）葛罗米柯 波诺马廖夫;波罗的海三国史凯文·奥康纳;苏联对波罗的海三国外交政策研究冯云;苏联领土扩张研究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