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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心里有了念想,那一定浑身充满了动力。

一一 作者题记

当圪垛走到鬼东坡南边的防洪坝时,忽然看到沿山头半子翻滚起彻天彻天的黄尘,并且疾速向这边压了过来。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一出溜跑到退洪渠的小水闸里,蹲在避风的闸板后,把军大衣的领子翻竖起来,像个缩头的乌龟一动不动了。

少顷,忽听坡上风声大作,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如千军万马咆哮而至,午后的太阳瞬间被昏暗包裹起来,那柔弱细小的沙粒被无情地卷起,又狠狠地被甩了出去,特别是杨林中那刺耳的树枝折断声,让圪垛听后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谁家的妈生下怪了,刚数上七九就刮这么大的妖风!”圪垛的腮帮子鼓鼓着,仿佛爬上岸的鱼,翻着狰狞的眼睛

“你圪垛是花和尚下凡,是吞了雄心豹胆的人,连米国佬的六零炮都能用肚皮摁熄,还怕个鸟风?”年前腊底,在二架子里狩猎遇到凌厉刺骨的白毛风时,二拉屯抱着火枪,叼着旱烟杆,吧嗒着厚厚的嘴唇对圪垛说。

“你不知道,在死鹰岭那场战役里,那可怕的白毛风冻坏了我177团多少战友啊……”圪垛摇着头,眼泪禁不住滚了出来,心犹战栗地摇头回答。”你是不怕米国炮,就怕禾禾抱哇!”二拉屯仰头诙谐地笑道。”你再说禾禾,信不信我给你几拳?”圪垛钵大的拳头向上一举,吓得二拉屯赶紧讨饶。

想到禾禾,圪垛怀里的鱼就不时发出诱人的香味儿,像一只淘气的毛毛虫一样,故意往圪垛的鼻孔里钻。他终于禁不住,使劲打了两个喷嚏。

“我想吃鱼……”刚数七九那天,禾禾倚在圪垛的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左手捻着粗大的辫稍,脉脉含情地对圪垛说。

鱼,在一九六五年,那可是龙髓凤肝,是一般人只能在梦里去咀嚼、去品味的奢侈品。

看着禾禾那火辣辣盯着自己的眼睛,圪垛牙一咬,脚一跺,说:”不就是个鱼么,正月十五前我亲自给你送到家去!”

满口承诺后,圪垛又有些犹豫。那年景,鱼是很难买到的,有胆子大的就去”海子”里下套偷鱼。可是圪垛是循规蹈矩的本分人,从来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要是让他去偷,那比杀了他都难受。

“死气孔明,赶紧给拿个调!”圪垛拿了太阳牌香烟,去央求二拉屯给拿个主意。”唉,为了一个寡妇,你至于吗?说你愣哇,你还脑袋一振,死不承认!你二姑舅不是在海子里当巡堤员吗,吃条鱼还不是胡燕窝里摸蛋,手到擒来的事?”二拉屯翻着白眼仁,比划着双手说。

提起二姑舅鱼工,圪垛顿时沉默了。人们常说亲不过个姑舅,香不过个猪肉,可圪垛因为母亲的缘故,和他的二姑舅已多年不相往来,这忽然之间有事相求人家,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思忖良久,圪垛心想大不了彼此一拍两散,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呗。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 ,圪垛就从供销社买了一条恒大牌香烟,用红腰带裹紧那件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军大衣,甩开两条长腿,沿着大青山山麓,向”海子”那边大步走去。

“稀罕稀罕……”二姑舅一见面,呲着满嘴的大黄牙紧让着圪垛,寒暄地说,”好多年没见了,兄弟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圪垛憨笑着点头,抖抖地把烟递了过去,并且嗫嚅着说明了来意。”什么?你为个寡妇人家竟跑了十七八里路,就为一条鱼?”二姑舅满脸诧异,眼瞪得像牛蛋似的瞅着圪垛。”就这……一……一句话,能成不?”圪垛有些急眼,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好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刹那间就要碰撞过去。”别急么,你听我说。现在海子里还未解冻, 需要凿开亮眼才能捉鱼,这样做我就犯了错误。也是你运气好,中午领导来视察,鱼工给弄了几条大鲤鱼,他们吃剩下一条就给我留下了,那鱼差不多有四斤重呢,我给你用油纸包好,你拿回去吧。”

接鱼在手,圪垛感觉沉甸甸的,一股热流霎时涌上了心头。他热泪盈眶,多种表达方式此刻竟无一适从,最后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句:”你……有空过来坐坐!”二姑舅摆摆手说:”天快黑了,你快些回去吧,听说鬼东坡最近有狼出没呢……”

沙尘暴愈发肆虐,天地之间浑然一体,伸手看不见五指,只是黄沙的世界。圪垛喘不上气来,他把口鼻掩在军大衣里,贪婪地猛吸着,品味着熟鱼的香味儿,像一只掘土的穿山甲,充满了生存的希冀。此刻,圪垛不仅仅想到朝思暮想的女人,他更是想到许多亲人、战友和乡邻,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仿佛走马灯似的从他眼前闪过……

“你今年四十五岁,当属逢九年,男人先逢九后罗喉,今年你要遭大难哩!”一次酒后,死气孔明二拉屯讳莫如深地对圪垛说。圪垛听罢大笑:”呸,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他不信那些玄学,认为心善必有天佑。

“在朝鲜打仗,有那么多死人,你们到底怕不怕?”禾禾盘腿坐在炕上,左手捏着鞋底,右手把针锥子在发际上一抿,歪着头问蹲在地上卷旱烟的圪垛。

“哪个说来不怕?”圪垛把卷好的烟卷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在自己和敌人的战场上,尸体就像横七竖八卧倒的羊群。活着的人被恐惧和不祥包围着,不知道下一秒灾难会降临在谁的头上。可是,当敌人的炮火把战友们像割麦子一样一排排放倒时,我们的恐惧感就会被刹那间的怒火和仇恨所代替,我们的血液在燃烧,我们的眼睛在喷火,我们的喉咙在呐喊,恨不得立刻上前把敌人踩在脚下,挫骨扬灰 !”

禾禾听罢,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在电影《英雄儿女》中,英雄王成屹立在山头之上,手拿报话机,高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的震撼片断 。看着眼前的圪垛,禾禾突然滋生出一种冲动的感觉,她想去抱抱这个粗犷且阳刚的男人。这种冲动感已经消失了很久,直到圪垛走进她的生活,使她又看到了生活的春天,仿佛扑灭的干柴被再次点燃……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沙尘暴终于消停下来。月亮悬在中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四野 。

圪垛被寒冷和饥饿收拢了回忆,他跳出水闸外,晕头转向一时找不到归路,侧耳倾听着还在”呜呜”作响的风声从身傍掠过,他立刻像猎犬一样在荒草、土壤、牛羊粪气味中捕捉到另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家乡特有的碱腥味儿。这种味道在夜晚十分强烈,他努力辨别着,哪一边儿淡些,哪一边浓些。

这时,圪垛忽然发觉身后三步外有两点青光,像一对小镜子在尾随着自己。他定睛辩认,月光中那依稀是一只狗吗?显然不是,因为它的尾巴粗大而且拖在地上……

“狼!”

圪垛的心里惊叫一声,脊背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他不知道这只狼从何而来,又究竟跟了自己多久。它是否专门奔自己而来,还是嗅到了怀里那条鱼的味道而来?他不得所知 ,下意识慢慢俯下身子 ,左手紧紧护着怀里的鱼,右手在地上摸索着趁手的石头 。

听老人们说,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但当它们护着崽子 ,或者有人意外闯入它们领地的时候,才会对人类发起攻击。十年前圪垛复员回到家乡时,曾经在村口的井台边看到过两只喝水的狼。那时的狼并不怕人,人也不去惊扰猎杀它们,彼此之间和谐共处,相安无事。后来,人们为了垦荒种地,就把村子东北逐渐干涸的”水泉子”开垦出来,原来的下湿洼子就变成了千亩沃田。那”水泉子”本来植被茂盛,周围又荒无人迹,是动物理想的藏身之所。现在被人开垦出来种田,动物失去天然屏障,自然北迁,一步步退到了山里。从此,前川就很少见到狼这样的猛兽。一次酒后圪垛听二拉屯捣古,说他十六岁时去”红蒿滩”搂柴禾,竟碰到四头恶狼,硬是被他用”丝耙子”挡住,鏖战了二个小时 后,狼群才悻悻而退。”狼这种东西跟人一样,逢强则弱,遇弱则强。你得勇敢和它们对视,不能露出丝毫怯弱,让它认为你一点都不惧怕它们,它们自己就胆怯了。”二拉屯样子仿佛凯旋归来的将军 ,大咧咧的坐在马扎上 ,一口干了半碗酒。”真的假的谁也没见过,反正由你吹,吃点咸菜哇。”圪垛把咸菜盘子推到二拉屯那边,有点不相信他的意思。

那狼显然明白对方发现了自己,它的四肢突然放开,腰拉长作弧形状,头向上仰起,露出尖锐的门牙,厉声长嚎起来,”嗷……”,那声音尖锐瘆人,凄厉孤冷,令人听后心惊肉跳。

圪垛蹲着没动,他生怕自己一动,那畜生便会迅捷跃起,将自己锁喉。他已摸着一块石头,等待着那狼的攻击,和它殊死一搏。

“禾啊,看来你没有口福,这鱼你吃不上了!”他的心里有些失落,护鱼的那只手在瑟瑟发抖。

风终于停了,月亮不安稳地挂在云丝上,斜着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

人和狼就这样对峙着,任何一方都不敢率先发起攻击 。

“狼啊,你可别害我啊,我还没有尝试过女人的味道呢!”圪垛心里暗暗祈祷 着,盼望着那狼赶紧走开。

他发现,那狼将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前腿探出,并且微微张着嘴,作出随时搏击的特殊模样。圪垛突然间暗笑了一声,他想起死鹰岭战役中那个趾高气扬的南韩尉官,也是像这头狼一样装模作样扑了过来,但被自己一招”苍鹰搏兔”就拧断了脖子。”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毛主席的话犹如春雷一样在圪垛心里炸响,他顿时像兴奋的”骚虎”(公山羊)一样,昂首挺胸,做出殊死一搏的样子 。他身高膀大,气力如牛,一直认为自己又胆大又勇敢。

那年小满,禾禾和村里几个姑娘播种回来,她骑着队里的”小青马”,突然被二赖皮拦住,说禾禾借了他二斤 莜面,要她立马归还。禾禾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怒斥:”狗东西,谁借你莜面了,赶快滚开!””哟呵,这小蹄子好大火气,我就喜欢你发火时的样子哦。”二赖皮涎着口水,嬉皮笑脸的一边说 ,一边伸手上去摸禾禾的脚。这时走在后面的圪垛把扛着的耧轻轻放下,上前一把推开二赖皮,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二赖皮刚想发作,一回头见是圪垛,吓得赶紧陪笑说:”哦,是圪垛哥啊,禾禾借我二斤莜面,我找她归还呢。”圪垛沉着脸,一字一个坑地说:”禾禾说她没借你的莜面,那一定是真的,你再纠缠不清,小心你那条狗腿!”二赖皮哭丧着脸说:”明明她借我二斤莜面,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好了好了,那莜面我回去还你,这该行了吧!”二赖皮一听圪垛要替禾禾还他莜面,乘机借势下坡,点着头赶紧溜了。”我没借他的莜面,你为什么要还他……”禾禾红着脸,还想说些什么,被圪垛的话给截断了:”不就是二斤莜面吧,和一个赖皮废什么话!”

想到这儿,圪垛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楚。整整三年了,禾禾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封闭着她的心门,不肯接纳圪垛火一般的感情。圪垛萌在心里的火焰无法点燃,只能默默忍受着那种痛楚地煎熬……”你来干什么?”一次,圪垛偷偷用一捆干烟叶从伺养员那儿换了二斤黑豆,悄悄给禾禾送了过去。禾禾一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板着个脸,很生气地问。圪垛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那次禾禾用扫帚把他撵出去的情景。”你,你来干什么?”禾禾目光如剑,直插圪垛的心窝。”我给你送点豆子……”他小心翼翼地说,生怕禾禾动起火来。禾禾那张绷紧的脸倏然间松动了,嘴唇一翕一合轻轻地说:”你知道你多少天没来了?我真想用牙齿咬死你!”圪垛心里顿时一松,仿佛被遗弃的小羊,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羊群那样欢喜。男人是多么渴望得到女人的温馨和爱抚啊!他望着大青山黛色的山峦,那飘渺的雾岚,好像轻纱一样在山谷里悬浮着、缠绕着,不由心荡神驰。”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圪垛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真准备好了?反正我不能凑合着嫁给你吧?”禾禾用力眨着眼睛说。圪垛凑上去,作拥抱状说:”还准备甚了?有我这个大活人你赚大了哇!””呸,你这个大活人不值钱,滚一边去!”禾禾笑着轻轻一躲,圪垛一拦,她顺势倒在圪垛的怀里……”说实在的,你什么时候盖好四角落地的房子,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你。我总不能在你那间土坯房里过一辈子吧?”禾禾歪着头,用辫穗子轻轻扫着圪垛的国字脸说。

想归想,现实毕竟才重要。现在身处险境,怎样安全脱身才是首选之计。圪垛站起身来,向对面那头蹲坐着的狼大喊一声:”狗东西,你过来!”

那狼正在琢磨圪垛的意图,倏忽听他一声厉喊,吓得纵身一跳 ,然后对着圪垛一声长嚎。圪垛看到那狼并没有马上向自己扑过来的意思,就慢慢转过身体,仔细寻找着那条回村的小路。

月亮从云彩后面露出皎洁的脸颊,近处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只寒号鸟从荒芜的草窝里跳出来,吱吱喳喳叫了几声,这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圪垛透过朦胧的夜色 ,终于看到了那条回家的道路。他吁口长气,准备大步流星向家赶去。他想,不等阳婆出工,禾禾就能惬意地吃上鱼了……

一个人心里有了希望,就一定充满了动力。

可是,意想不到的变数,总会在濒临成功的刹那间发生改变。就在圪垛转身向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那狼却早已挡在他的前面,站在一块突起的土堆上,高傲地扬起头颅,向他发出恐怖的嚎叫声。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从深邃的夜空直扑山谷,然后又从山谷里面折返回荡出来,仿佛有无数头恶狼在暗夜里引颈长啸。

圪垛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猜不到这头狼为什么要纠缠自己,是为了怀里面的那条鱼吗?还是饿疯了要把他当作食物呢?这年限人都吃不饱,野兽们也一定是没吃的饿得慌,它们想要吃人哩。

圪垛咽口干涊的唾沫,恐惧、饥饿和寒冷象刚才的沙尘暴一样,无情地侵袭着他的身心。好几次他蠢蠢欲动 ,想掏出怀里面的鱼大快朵颐,但这种想法很快又被自己所否决。他咬着牙硬挺着,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好像队里那匹年迈的二青马,不做营生站在那里也是抖个不停。

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村里的秧歌队每天早上都要在村西的广场上排练。禾禾总是穿着那件大红色的上衣,在秧歌队里翩翩起舞,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圪垛每天都会早早起来,站在老柳树旁边的土堆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丰满漂亮的禾禾。现在天都快亮了,禾禾肯定早早去了广场,也许正踮着脚尖,眼睛焦急地四下寻找自己呢。

“噗嗤噗嗤……”狼已经按捺不住,它忽然伸出前爪,用力在地上刨起土来。它显然用这种动作告诉圪垛,这儿是属于它的领地,任何闯进来的过客都要臣服于它的脚下。

“你妈妈的!”圪垛怪叫一声,手中的石头使劲向狼砸了过去。那狼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它的腰身一扭,然后迅疾窜了出去。”啪”的一声 ,石头砸在硬邦邦的土地上 ,然后又向一边斜飞了出去。

那狼显然被激怒了,它咆哮一声,前爪在地上一按,身体疾速跃起,张开大口向圪垛猛扑过去。圪垛见狼来势凶猛,心里一凌,左脚微向后撤,右脚同时向前使劲踢了出去。只听一声嘶鸣,那狼被踢中腹部,哀嚎着就地滚了出去。”我这一脚曾经踢断过拴马桩呢,这一下就算踢不死你,也踢你个半残!”圪垛嘟囔着,伸手捏了捏怀里的鱼,硬硬的还在 ,然后他紧紧腰带,心想这狼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哩。以前听二拉屯说,当经历了一个漫长冬天的野狼,就开始辛苦喂养它们的小狼崽子。因为找不到食物,狼就盯上人类饲养的羊群。它们避开白天的风险,专门在月黑风高之夜钻进羊圈叼走了羊。于是,人类对狼恨之入骨,就开始大肆猎杀野狼。因为狼是能够殉情的动物,每杀死一头狼,那另一头狼就必来寻仇报复。在这种恶性循环下,野狼几乎被人类尽数灭绝,剩下为数不多的狼只好钻进深山逃避厄运。于是,圪垛机警地四处巡视着,他生怕从暗处突然跳出另一头狼来。四周静巧巧的,除了夜风偶尔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鬼东坡上没有任何响动。

“这一定是头孤狼……”圪垛心想。

那年秋末,分到粮食的村民陆续离开了队部,偌大的场院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圪垛把自己的半口袋玉米倒在禾禾瘪瘪的袋子里,正准备给禾禾送回家去,忽听二赖皮在后面阴阳怪气的唱道:” 光棍在前头走呀,寡妇那个后面跟,二八月的花狸猫呜哩哇拉在叫春……”圪垛闻听勃然大怒,他把毛口袋搁在场院的土墙上,上去一把拎起瘦骨嶙峋的二赖皮,沉声吼道:”你再唱我把你的麻杆腿踢断!””你踢呀踢呀,我他妈还正愁没个吃饭的地方哩。”二赖皮被拎在半空,手和脚一手一下挥动着,使赖耍浑地嚷嚷着。圪垛怒火中烧,他用劲把二赖皮掼在地上,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顿时,二赖皮萎顿在地,像杀猪般嚎叫起来。后来经赤脚医生诊断 ,二赖皮的小腿轻度骨折。通过大队协商,圪垛赔付二赖皮一百个工分,粮食一百斤算作了事。从此,二赖皮在圪垛面前再也不敢作乱了。”一百个工分,一百斤粮食,便宜了那个灰货……”禾禾拧着眉毛,把手里的喂猪盆子”咣当”一声甩出去,”可惜那么多粮,喂给咱养的猪,明年开春一定够标准了!””工分和粮食没了咱可以再挣,我就见不得他侮辱你。”圪垛一边说一边捡回盆子,”下次他还敢侮辱你,我照样踢断他的狗腿。””算了吧祖宗,再踢一次一年的口粮就没了,你喝西北风呀?”禾禾说完撅着嘴,把剁碎的糖菜叶子盛到猪食盆里,端起来向猪圈走去。圪垛心里说:”只要为了你,就是摘了我的心肝也愿意呢。”自从禾禾的丈夫进山拉煤出事身亡后,圪垛不管别人的闲话,一直风里雨里,闷头照顾着禾禾。因为圪垛从小喜欢禾禾,如果不是抗美援朝那场战争,或许禾禾就嫁给他了。

“狼夫妻还能忠贞不二,人类为什么不能呢?”圪垛正想着,不防那狼从斜刺里突然窜出来,挟着风声猛地咬住圪垛的左腿,并且用力甩动着头颅。刹那间,钻心刺骨的疼痛感立刻让圪垛痛苦地尖叫了一声,他怒目圆睁,伸出钵孟一般的大手,用尽全力掐住狼的咽喉……就这样狼和人一起翻倒在地,都拼命挣扎着,生存的欲望原来是那么强烈。

时间仿佛爬行的蜗牛,不留痕迹得从冰冷的荒野上缓慢爬过。黑漆漆的大青山像蛰伏的巨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跃起来,吞噬掉鬼东坡上的一切。

天渐渐亮起来,不知名的小鸟开始”叽叽喳喳”的欢叫,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也绰约可见。这时,圪垛借着晨曦的微光,看到前面的枯草窝里忽然跑出四头小狼崽来,他们的肚子扁扁的 ,虚弱得东倒西歪。显然,它们很久没吃到东西了,而它们的母亲一定是为了寻找食物才攻击了自己。”它是为了自己的崽子,而我是为了禾禾……”想到这里,圪垛突然感到心里有些酸楚,原来自然界就是这般残酷、无情。他苦笑着摇摇头,慢慢地松开了紧箍狼脖子的双手……

那狼瞪着狰狞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丝毫动静,牙齿仍然紧紧咬住圪垛的腿不放。其实,它几天都没有食物可吃,已拼尽了全力和圪垛肉搏,它早已窒息而死。

圪垛张张麻木的双手,然后使劲掰开狼嘴,抽出那条腿来。小腿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脚踝一直淌到绵鞋里,然后又从鞋帮渗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他试着想站起来,但立刻痛入骨髓,身子一歪向前倾倒在地上。原来,他的左腿骨被狼咬折了 。”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圪垛咬着牙,坚强地看着家乡的位置。他用右肘支撑着地面,匍匐着向前爬去。他想象着禾禾吃鱼的样子,那钻心的痛感和难耐的饥渴好像立马变得减轻了许多。

大约爬行了一里多,那老柳树下的小土包已依稀可见,他忽然看见一团红色的火焰,在那棵熟悉的柳树下晃动了几下,然后从小道那头向这里快速移动过来。

“禾禾,我在这儿!”

看着那团红色的火焰,圪垛顿时热泪盈眶……那一定是心爱的禾禾,早早起来寻他了。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暖的力道。这股力量支持着他强撑起虚弱的身体,左手紧紧护着军大衣里的鱼,右手使劲向前伸出去,声音嘶哑地呼唤起来……可是鱼工,他的声音微乎其微,连他自己都很难听到。于是他不再呼唤,伸手解开腰带,从怀里掏出那条鱼来,颤巍巍地举过头顶:”禾禾,鱼……完整的……我给你带回来了!”他心里呼喊着,竟然像孩子一样哭的一塌糊涂 。

那包鱼的彩色油纸被晨风一下吹开,像展翅翱翔的锦鸡,但更像一面猎猎鼓动的旗,在铺满朝霞的清晨显得格外夺目。

作者简介

清洁度工鱼为什么会死_鱼工_码头卸鱼工

白亮亮,笔名苒谷、亮亮、圐禾傅雪。创作中短篇小说和散文诗二十余篇,中篇小说《鱼肠剑传寺》发表于《山丹.小说月刊》,短篇小说《老柳树,那片闪光的叶子》获土默特左旗小说创作二等奖。

土默特左旗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2021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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