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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水是海岛的命脉
■曹银员
清澈、纯净、本真、卫生、优质……随便喝上一口，顿感凊爽怡人。相比而言，如今我们海岛上的生活饮用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
然而，这样的海岛滢滢清甜水可来之不易啊！
位于浙北舟山群岛中部的岱山，是一个四面环海、被无垠的波浪平静或者渲嚣日夜簇拥入怀的悬水小岛。往昔，这里淡水资源匮乏，尤其是冬季，常常天干地燥，老百姓吃水便成了大问题。在当地土生土长的我，显然有过往昔“吃水难”非同寻常的经历。当年，在低矮的瓦房屋檐下，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露天摆放着接雨水贮存水的数只大缸。不过日子一长，水中就会生许许多多细长黑色的蚊子幼虫——孑孓（jié jué），水可用而不能吃了。每每炎炎复日，河塘成了村民的天然浴场。一到傍晚，劳累一天的村民纷纷奔向河塘，穿短裤亦膊的男人用脏兮兮的河水泼身洗澡；女人一溜儿地排开，无所顾忌地挤蹲在河塘边洗衣。村里村外的井水和河塘干了，村民只好手提煤油灯肩挑水桶小心翼翼地摸入战备坑道内的藏水井里取水。几天后，坑道藏水井里的水也干了，村民们挑的挑，抬的抬，拉的拉（用小板车装桶），络绎不绝地前往离家1公里的黄官泥岙水库运水。因水库里的水用于灌溉，加上前来取水的人太多，水又渐渐没了。无奈之下，大家争先恐后地在干涸的水库底下挖掘一个个深深泥坑，待泥坑里渗入水了，就急忙用瓢舀来倒入水桶。为了抢到一担水，我和姐姐总要深更半夜起床，一直忙碌到太阳赶跑了月亮的时候才回家。刚取来的水浑浊不清，不能马上饮用，我迅速拿来明矾在水里飞划一阵子，然后迫切等待水质慢慢变清。当时岛上的淡水呀，宛如粮食一样珍贵，家家户户节约得舍不得用。
在我记忋中永远不能抹去的一幕是，岁暮的一天下午，我和父母劳动回家，发现在家里做饭的刚满15岁的弟弟不见了。起初以为他外出办事等候一会儿准能回来，可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还不见他人影子。为此，全家人焦急倍增，经商量后立马分头寻找。出发之际，父亲再三叮嘱：“你弟弟平常活动的场所和可能去的地方千万不要漏掉。”
当天晚上，我怀着迫切的心情，凭借自己年轻身强力壮，一鼓足气疾跑遍了村里村外的亲戚和朋友家，尔后又马不停蹄地对附近的水库、河塘、水井、海岸沿线逐一进行仔细搜索（注：这里所说的水库、河塘、水井，其实当时都已干涸）。然而，连续紧急寻找了四个多小时，可始终没见弟弟的踪影。冬夜已经很深了，由于夜黒能见度不良，又冷又饿的我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召唤，“暂先回家吧，待黎明的时候再寻。” 大家想想，此时此刻的我还能睡得着觉吗？在复杂的脑海中全是老实憨厚弟弟鲜活的脸容，千头万绪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鸡叫声祈盼黎明。
翌日凌晨5时许，准备烧早饭的母亲发现家中水缸没有水，就叫我赶快去挑水。我急忙寻找水桶，可原先放在屋门口旁边的两只水桶和扁担都不见了。此刻，我蓦然意识到，弟弟会不会自己出去打水呢？可村东村西远近分布的5口水井不是已经都被我和父亲找遍了——没见他的人影啊？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在当地陈家岙山脚下有一座解放初期部队打造的备战坑道，坑道内有一口鲜为人知的纵深约15米的饮用水井（儿时我曾去那里玩时见过）。我来不及多想，抱着一丝希望，就和父亲拔腿就跑，火速奔赴那座坑道。
这座隐蔽的坑道距长百余米，是原先守岛部队为战备而人工挖掘的岩石山洞加上水泥铸就。坑道出入口处已被自然野生的茂盛藤草遮盖，此时任凭我们在坑道门口敞开嗓门大声呼喊，唯有山壁的回音返响。无奈之下，我只好就近跑到一户渔民家中，借来了一盏玻璃灯（煤油灯用玻璃包装不易被风吹灭），就与父亲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向坑道内摸索着行进。此坑道幽深弯曲，里面漆黑一片，通道正中设有陷井，四季保持常温，能让人感受冬暖夏凉。借着一圈微弱灯光，小心翼翼行走，不一会儿就摸到了水井边，我就急切地伏身井口，大声呼叫弟弟。咦！让人简直不敢相信的事是，弟弟真的掉进在这口水井里，且还活着呢。当他听到喊声后，竟迷迷糊糊地嘶哑回答：“哥——你终于来寻我了，现在到底几点钟了？”当时我和父亲喜出望外，也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心痛，制不住热泪盈眶。看着刚从坑道水井底下用绳子拉出来满脸淌着鲜血有气无力的弟弟时，我当哥的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只是亲切地扶着他慢慢走出坑道……
听弟弟说，这天下午，他发现家中没有水了，就急匆匆挑着水桶去外面找水。因为村子里的几口水井都已经干涸了，他怕没水做晚饭会使全家挨饿，就不怕冒险独自到坑道内水井找水，是他自己一个人使用一盏玻璃灯大胆摸索着进入坑道内的。当他发现坑道内水井里有少量水时，顿感惊喜，就急忙用绳子吊着灯和桶，自己手攀井壁脚踩石缝，艰难地爬下井去准备取水。谁知，不慎他脚一滑，“嘣” 的一声，就连人带灯带桶一起掉到井底下了。不过，总算还好！幸亏他的脑袋没碰到垒井石块，只在井壁碰伤了手臂和脸部，加上井水不深，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因当时没人知道，加上灯也灭了，浑身湿淋淋的他再也没有力气爬上井来了。“有人吗？快来救救我呀……”此刻，他惊恐地不停大声叫喊。为了活命哪，在没有其它任何办法之下，也只能这样做了。而他在黑井底下这种连续嘶声力竭地拼命救叫，其实质就是生命的呼唤啊！可坑道内空空荡荡的，加上声音传不到坑道外面，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得见。他喊累后，只好孤苦伶仃地在漆黑一团的井底下浸着膝盖深的水静静呆着，咬牙盼着，顽强待着，有时暗暗伤心流泪，饿了顺便用手捧几口井水喝，就这样连续整整坚持呆了14个小时，真是不可思议。
为了解决村民的吃水问题，岛上曾经不知有多少有心人殚精竭虑、风雨奔波。
起初，村里租用一二条渔船昼夜不停地到大陆——宁波装运淡水，但因路途遥远，运量少，成本高，天长日久难以维住，这淡水吃不起啊！
上世纪70年代，村里集中资金在每个自然村的山脚下打掘深洞水井。由于都是坚硬石岩，在开挖过程中必须实施炸药爆破，经常发生塌方砸死人事故。当村民提心吊胆地打好水井，可水依然不够用，只能定时定量排队供给。
改革开放后，村里发动群众挖土筑堤修造水库等蓄水水利设施，充分收集、利用水资源。当地黄官泥岙村是我的老家，咱村子三面依山一面朝海，座落在岱山岛最高之山——摩星山的东面山脚下。为了积蓄水资源，村里发动全体村民全力以赴建造水库。村民们春夏秋冬，不论白天黑夜，冒酷热或寒冻，始终坚持在工地上，挖的挖，挑的挑，拉的拉（用小班车），天天干得热火朝天。村里还采用按件按数量计酬办法，各点实施有工程技术人员专门负责质量把关，有效地加快了进度和提高了质量。经过长达五年之久的劳动奋战，终于建造起横拦山岙的库容量为30万立方米的大水库。几年后，村里充分利用大水库的水资源，因地制宜办起了村小型自来水厂，同时四通八达铺设管道，终于使村民用上了自来水。不过，储蓄的水量有限，遇到干旱夏天，水库里的水还要用于农田灌溉，结果依然要干涸。水源断了，又没水啦，村民还是要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或寒风凛冽的旱冬，起早摸黑不辞辛苦四处寻找饮用淡水……
水是海岛的命脉啊！为此，各级政府高度重视，先后投资数十亿巨额资金，一方面竭力建设岛上水利设施，目前全县拥有小型水库57座，库容量1853万立方米，有蓄水能力1010万平方米以下山塘三百多座，水利工程年供水量达到3010万立方米，已建绵延173.5公里的一百多条河道，比建国初期增长了十多倍；一方面组建了县自来水公司，将岛上各水库的水统一调配使用，改变以往城乡用水各自为伍，各村单打一状况。同时建设海上巨大引水工程，通过从海底铺设管道，将大陆(宁波)的优质淡水不远千里源源不断引入海岛。还科学地创建2.6万吨/日海水淡化工程，使海岛周围取之不尽的海水顷刻间转化成淡水，从而有效地解决了海岛吃水难的民生大事。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现在我们海岛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源源不断的干净清爽自来水。尤其是经过“五水共治”，岛上自来水的水质越来越好了，不仅可养观赏鱼儿，而且喝生水也不会拉肚子呢。
岁月静好，夜色温柔。清凌凌的自来水哗啦啦曹银员，柔美，婉约，清甜——脸上挂着感谢与幸福的岛民们赞誉：新中国成立70年来，咱海岛生活饮用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啊！
作者简介
曹银员，浙江舟山群岛人，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毕业，三次军功荣立者。浙江省作协会员。迄今已在《天津文学》《飞天》《台港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意林文汇》《百花园》《天池小小说》《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金山》《文学港》等全国百余家公开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数百篇。著有精短小说集（书）《美丽的海浪花》（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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