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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土官话中的大横该怎么读？
文/沙岸
上周，徐文林先生邀我参加市群艺馆的一个南平土官话活动，我以为能得到很多的老南平信息，参加了。没想到那是个搞南平土官话的文艺创作表演会议，参会的大多都有一个自己的表演团队，而我光杆一个，这会似乎与我无关。好在参会的大多是南平本地人，会说一口较完整的南平方言，于是全程听完。会后打了几个字给组织者张慧，“即然参加了这个会议，不能白享受了茶水招待，写个存在记忆中的南平土官话童谣《鸭屎蛋》，或许对创作的人有用，你们找不到这样资料的，在南平民间文学三集成里也没有，只在老南平人的记忆里。这是我做小孩时大家都会的顺口溜，并附解释于后。当然还有其他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或想不全。一杯茶一个童谣，也差不多就对付了。”
《鸭屎蛋》童谣如下：
鸭屎蛋，配得三碗饭
人家来讨蛋钱，躲得马桶沿
马桶爆篐，躲得噜嘟
噜嘟涨水，躲得脚尾
脚尾来尿，躲得破庙
破庙有鬼，跑来跑去提傀儡
说这个似乎与标题的大横无关，可参会的那么多会说南平话的六十多岁的南平人，竟然不知道这童谣里老南平的噜嘟、噜嘟口。南平人不知道的南平的历史文化太多了，南平人都不会说南平话了，这就不能说和“大横”两字没一点关系。
南平城区是个方言岛，南平方言只在今天南平城关内和周边的几个乡镇和村里流行，如城区外的西芹镇和一些村子、夏道镇沿闽江边的一些村子、大横镇周边的一些村子。别小看这流行区域小，但在过去是官话，土官话，过去南平私塾里先生教书用的就是土官话，不管是在延平的哪个乡村，我过去曾在《我和刘老侃延平》中设想，如果我们今天用这土官话搞个小品，县太爷用南平话办公问案还是挺有地方特色的，或许还能获得什么大奖。
南平话过去在语言学中有点名，很多研究方言的学者一举例就会拿出南平方言岛来说事。方言岛是会消失的，但没想到会消失得这么快，南平城里说南平话的人没有了，现在街上偶尔能听到的南平话大多是城关外乡镇说南平话的老人进城后在说，虽然和城关内正宗的南平话有些小差异，但也还是南平话，城关内正宗的南平话是难找了，连“噜嘟”都不知道的老人，说的南平话也不正宗。
南平市延平区有大横镇，大横周边有些村也说南平土官话，南平人世代读大横的“横”为大“黄（Huang）”。我是南平人，从小就听长辈这么说。记得十六七岁时我住在梅峰坊蔡家大院，里边住着个丁家阿三伯，是前清秀才，八十来岁的人了，邻里街坊家有红白喜事写个请柬或榜文的会请他过目，记忆中最清楚的是一次他改了人家的请柬上的一句时间，用上了“翌日”二字，人不懂，问他横多音字，他说就是第二天，次日的意思。平时和他聊天讲古，他说起南平乡下的大横也是说“黄（Huang）”字音。
南平人这么说，外乡人呢？也这么说：大Huang。远不说，没听到过，只说解放后，山西、山东的南下干部很多，他们在南平当领导，他们也说大Huang，他们的二代和我一起长大，也都说大Huang。
今天的南平人口语中也都还是称大横为大Huang。直至近老年了，在二十年前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央视、福建电视台等广播电视里说到南平大横时都读作大横（Heng），于是我想，这是怎么回事？这广播电视播音可是吃这饭的，播出错误是不可能的吧？于是去查字典。
《小学生字典》《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古代汉语词典》都是读heng阳平、去声，没有读黄（Huang）音的，当下能用的字典里播音读heng都没错，难道是本地人世世代代读错了？
再查《康熙字典》《说文解字》《词海》《词源》《典故辞典》……一晃时间几年就过去了，我记得我做过这事，但把这事做的结果忘了。那天参加群艺馆座谈时我顺嘴又说到大横的读音，在座的没人知道，于是我又从我自已写过的故纸堆中找出这写个开头的稿子，准备续下去。
我虽然从网上看到过有关的文字，说“清代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有‘闌木也。从木黃聲。戶盲切’的说法，在清代陳昌治刻本『說文解字』中，但对在网上从别人文章看来的东西我都以为不足为凭，一定要有图书实物或图书馆里藏书为证，我也知道语音会随时代变化而变化，但总会有文字记录吧？于是上网搜旧书，看准了孔夫子旧书店里的一本195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中国大词典编纂处编的《同音字典》，准备买下，并请武夷学院图书馆的陈老师帮我查有关古籍，又搬出书柜里的《说文解字》等一堆旧书。
很快，大学图书馆里的陈老师帮我从四库全书中找到了依据，而我也从我过去就翻过自家书柜里的《说文解字》里看到了依据。其实我前些年就翻到了，在“横”这页上还夹了张名片做书签，只是当时没继续下去，几年过去，只记得我找过，却忘了找到了。
几种书凑在一起横多音字，“横”字都有“从木黃聲。戶盲切”。也就是说，自古及今，横字就是多音字。今天，横字有heng阳平和去声的读法，也有读Huang“黄”的散声（古汉语只有平散去入四声），而这“从木黃聲。戶盲切” “横” 的古汉语读音就在延平大横镇口语中保留下来。那么为什么现在字典词典中找不到呢？这就有点啰嗦了。
历史是个老人，默默地站在人们看到不到的时空里，看世人怎么搞文字游戏。
历史是个不拘小节的老人，他随你人间历史的执笔者存大致地玩弄细节，他也不说话。
END
本文首发于“褪色D记忆”公众号
作者简介
沙岸原名薛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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